引言
中国画家热爱西方的油画艺术,更需要发展创造自己的油画。中国的油画既需要吸收西方的传统精华,又需要接受中国民族精神和审美意识的熏陶,也需要接受中国特有的艺术理论的指导。它不应是西方油画的复制,而应是在东西方文化精华的高点上的融合。这才能使中国的油画达到一个既是油画又具有中华民族精神气派的新境界。
(李天祥先生照片)
油画是源于西欧的优秀传统画种。油画的诞生伴随着中世纪的死亡;文艺复兴的灌溉使油画走向繁荣。
对宗教神权的否定与对人生的肯定是文艺复兴的灵魂。被基督教判为“原罪”之身的人,觉醒了,发现了自身的美丽、智慧和伟大,天堂自在人间。
对人的热爱导致对生活的热爱;对神的质疑,伴随对自然与科学的探微;对人与自然的赞美扩展到把人和自然作为最高的审美对象,从外貌到精神进行具体深入的研究和表现。为了真实地、完美地表现生机勃勃的人和自然,艺术家钻研解剖学,同时创立了透视学。为了扫清中世纪对人的扭曲,艺术家把被基督教淹没千年,几近失传的希腊、罗马异教艺术重新奉为楷模,以写“复兴”那具有高度事实风范的、精美绝伦的艺术。事实风范不仅是文艺复兴时的追求,也是历史的选择。
生动的写实离不开写生,形、光、色、神整体因素的写生又促进了写实的深化。写生的写实奠定了文艺复兴以来油画发展的基础。对各种光照条件下的物象写生的写实,又使油画在色彩美的发现和表现上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即条件色彩领域。
美学家黑格尔对油画色彩曾有过精辟的描述。虽然他高度评价油画造型的审美价值,但却发现:“在绘画里气韵生动的最高峰只有通过颜色才能表现出来。”他把这种捉摸不定、千变万化、扑朔迷离的条件色彩称为“色彩的魔术”。他说“到了着色的技术发展成为一种色彩的魔术时,客观的物质仿佛开始在消失,它的效果几乎不再是通过物质的东西来产生的。绘画在发展过程中终于达到了外形的解放。外形不再粘附到自然的单纯形体上,而是可以在自己的活动范围里自由独立地发挥作用,显示出外形反复映照的游戏和明暗色调的变幻。但是尽管如此,这种色彩的魔术毕竟永远还是空间性,永远还是一种在空间中并列的,因而是持久存在着的外形。”(注一:引自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上册329页)
在条件色规律的指挥下,物象形与色相互渗透,交相掩映,相互融合统一,正是油画走向成熟的标志。黑格尔认为,一般可以这样说,魔术般的色彩“……这是色彩的一种漂忽荡漾的顶峰;这也是各色调的相互渗透,一种许多反光的照耀,……变得精微,瞬息万变生动热烈,以致开始越界到音乐的领域。”(注二:引自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上册281页)形成了色彩交响乐。这正是西方油画精华中的精华。但是他也清醒地认识到“……画家所绘出的色彩的千变万化并不是出于单纯的任意性和对某一种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着色方式的癖好,而是出于事物的本质。”(注三:引自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上册282页)(即指物象的色彩变化规律)
19世纪末,油画在欧洲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传播于世界各地。
油画传入中国已几百年之久,而真正落户扎根则是在“五·四”时期,**以来才获得了迅速的发展,它以自己丰富的表现力,魔术般的色彩,独特的审美风韵,雅俗共赏贴近生活的品格和传统的中国画一起成为中国绘画艺术百花园中的两朵奇葩,深受人民的喜爱。
油画在中国冉冉上升之日,却是油画优秀传统在西方渐渐滑坡之时。在西方金钱对人性的腐蚀,假、恶、丑的充斥,战争与经济危机的折磨,伴随着悲观的世纪末情绪的阴影,促使一些自负而又脆弱的青年艺术家,失去了追求和创造真善美的信念,以“绝对反传统”直至“反艺术”的极端作品,渲泄绝望的情绪,误将一腔积怨泼向传统的精华。“反艺术”和“绝对反传统”的思潮践踏了艺术规律,也脱离了人民对艺术的期待,走向自毁之路。
历尽千辛万苦的中国艺术家,虽然不可避免地受到各种潮流的冲击,但他们笃信艺术是属于人民的。真善美是人民的永恒追求,真善美的艺术也必将与前进的时代同步走向永恒。西方的传统油画在中国找到了热情而纯洁的知音。
中国画家热爱西方的油画艺术,更需要发展创造自己的油画。中国的油画既需要吸收西方的传统精华,又需要接受中国民族精神和审美意识的熏陶,也需要接受中国特有的艺术理论的指导。它不应是西方油画的复制,而应是在东西方文化精华的高点上的融合。这才能使中国的油画达到一个既是油画又具有中华民族精神气派的新境界。
事实证明,中国传统艺术精华中有许多西方油画艺术缺乏的、未涉及的精美成果和精辟的理论。例如:西方油画大大发展了条件色的表现力而形成了自己的特点。而中国几千年来对固有色的研究也有独到之处,古漆器颜色的深沉古朴,宋瓷色泽的玉润清澄,水墨画色彩的含蓄、高雅,敦煌壁画的灿烂、辉煌,民间美术的明快、强烈,丝绸色质的高贵、典雅,戏曲服装的绚丽多彩……这些成果表明了中国在研究固有色的珍贵性方面的巨大贡献。东西方在对色彩的研究和表现方面虽不同,但这两种色彩研究所取得的成果都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这两种色彩美既互异又互补。将西方的条件色的生动性与东方的固有色的珍贵性相结合,必将推动油画色彩达到更高的品味。
西方优秀油画艺术中非常重视笔触的表现力,反对照片式的描摹。而中国绘画对笔意的要求极为考究,既讲概括又讲抒发,“师造化”又“得心源”,重简练忌繁琐,它既有明确的规范又是心灵气质的自由发挥,融入西方油画的笔意中将使作品具有更高的审美价值。
西方油画重写实像,求真切,尽精微。中国画论讲虚实相生、藏露得宜;既重“尽精微”又要求“致广大“;要求人与造化的统一,人品与画品的统一,要求绘画作品既表现对象之美又体现主体品格素质之美。
西方油画色彩讲音乐性,以色彩的旋律谱写色彩交响乐。中国绘画讲诗情,讲意境,意境是中国艺坛独创的审美范畴,是主客观相统一、情景交融的审美形象,是画中之魂。而通过色彩表现“诗情”、“意境”,将把油画从单纯的视觉美引向抒情写意,撼动心灵的高度审美境界。
……
总之,中国绘画艺术的优秀传统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它为油画在中国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可资荣养的精粹。在为东西方绘画的优秀传统高度融合的每一份努力,都将促进中国油画的发展。
本集中收入了几位著名画家的作品,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对色彩的热爱。他们都善于通过色彩语言传种、抒情、写意。他们又各具特色、风格和鲜明的个性。
马常利是一位大自然的歌手。他以色彩歌颂大自然和生活。他善于以十分协调的色块组成优雅的色调,在统一的色调中,以精炼的色彩旋律谱写出节律优美的自然之歌。他的色彩取之于自然,经过提炼概括更胜于自然。《太行晨曦》蓝灰色调清新含蓄,宁静幽远。《迎秋》、《秋》选用了全平光角度,强烈中透出平和,鲜明中蕴含雅致,条件色与固有色统一于协调的微暖的色调中。在逆光条件下,画面呈银灰色调的《收获季节》,水天几乎一色,是以冷暖的微差相区分的。点点波光跳跃在呈亮灰色的水面上。一列船队悠然驶过,带着收获的喜悦,也带着溢满心田的激情把读者引入一个明朗、优美的叙情诗一般的境界。
高亚光是一位默默的耕耘着,数十年如一日地真诚之心培育青年,也以同样真诚之心探求艺术。她锲而不舍地探究条件色之美,使她在色彩美的认识和表现上达到了精湛深邃的境地。她以逆光条件下的探索居多。《勿忘我》在明案强烈对比中表现出条件色彩的生动气韵,特别是暗部,深色调表现得既浓重醇厚又丰富协调,意蕴深长有很强的可读性。《瓜叶菊》在不同光照位置中的菊花,在丰富浓郁的色调中捕捉到千差万别的色块,每一色块都闪烁着宝石般的珍贵感。《龟背竹和柚子》处于逆光下,物体的色彩变化既丰富又层次分明,冷暖掩映恰似一首光色的交响曲,颇具金石感的笔意,读之如品佳酿。
赵友萍对油画色彩的挚爱导致她始终在不满足的心态下不断地探索,或浓烈,或素雅,或凝练,或灵动,多方寻觅。《女人体》是用画刀完成的,她用凝涩之“刀意”直逼人体的色彩之美,一洗光、滑、艳、腻的俗味。近年来,研习中国传统绘画与画论,创作了一批“虚像画”。以虚像带实像,把写生色彩之微观的具体描绘之功能扩大到宏观的色彩写意之功能。从这一角度她创作了气势宏伟的《长城风云》,色调素雅而气韵流动的《湖》,韵味隽永的《十月》和将色彩凝练为简洁的,以黑、白、灰色块组合为韵律感的《冰川》等都是她这种探索的结果,探索仍在继续。
王庆平是一位甘于走寂寞之路的,诚挚而正直的艺术家。他历经坎坷而初衷不改,他远避名利数十年埋头钻研东西方的艺术理论和实践,他的唯一的小房里唯一的窗口就是他作画的场地,一幅幅《窗前花系列》作品凝集了他探索的心血也记录了他对色彩美不懈的追求,外出写生数十年不懈,即使**中处境艰难,他每天凌晨四时定要外出写生,当看到他那些摆满房间直达顶棚的一箱箱作品时,任何人都能更深刻地认识“勤奋”的内涵,仅油画作品之丰便可建一展览馆。他的油画总体观之辉煌灿烂,光色交相辉映,笔意遒劲,凝重浑厚,韵味深远,不仅体现了写生色彩之美,还会使人感受到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而顽强的个性。目前他正在创作《神圣山河》组画,仅从收入画册的其中一幅,即可窥见作者对祖国山河的热爱与崇敬。画面以色彩的构图和形色凝成的气势,抒发出作者深藏于内心的豪情。
新华出版社将陆续出版《中国油画家》一书,这一重大举措必将受到国内外画家和人民的欢迎,也将为中国油画走向新世界提供舞台。
今嘱我作序,唯念一管之见难免偏颇,不妥处深望赐教,至于要我参予之作品,不过是尚知奋蹄的老马留下的足迹而已。
《中国油画家》(第一集)画家作品欣赏:
《秋韵》 (油画) 李天祥
《曹雪芹故居之夜》 (油画) 李天祥
《盛开的芍药》 (油画) 赵友萍
《高原的云》 (油画) 马常利
《白蔷薇》 (油画) 高亚光
《神圣山河》 (油画) 王庆平
《神圣山河(局部)》 (油画) 王庆平
《夕照月初升》 (油画) 王庆平
说明:著名油画家、理论家、教育家李天祥先生于2020年2月5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2岁。其代表作是与夫人赵友萍先生共同创作的油画《山花烂漫时》《路漫漫》等。李天祥先生生前出版有《写生色彩学》《色彩学》《李天祥、赵友萍油画人像写生》《李天祥、赵友萍油画风景写生》《俄罗斯古典素描集》等专著,1985年曾出任上海大学美术学院第一任院长。他的写生色彩理论和实践深刻影响了中国的美术界和艺术教育界,对中国油画的发展意义深远。同时李天祥先生与夫人赵友萍也是画家王庆平1956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附中时在美院学习期间的授课老师,他与两位老师有很深的师生情谊,他于1996年曾邀请两位老师来青岛居住四十多天,共同探讨和交流了很多艺术方面问题,获益良多。现将由新华出版社将出版、孟庆谷主编的《中国油画家》一书当中由李天祥先生撰写的前言部分及画册部分绘画予以整理,以纪念恩师李天祥先生。文章题目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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